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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冬至到了，記得明天早上要吃點湯圓。”不知從何時起，同白湯圓一樣，外婆的電話也成了記憶中的冬至標配。因而，記憶深處的冬至味道，除了湯圓給以味蕾軟軟糯糯的甜香，更多的是外婆在年歲里給予我的，充滿愛意的“甜”。

在福鼎，一直流行著“冬至當天吃一顆湯圓就代表長大一歲”的說法，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，冬至這一天都應該是從一碗甜甜的湯圓開始。我自小就對這甜甜的味道尤為衷愛，再加之外婆“冬至不吃湯圓就長不大”的“煽動”，年歲真就如吃下湯圓的數量一般，增長得飛快。

整個童年我都是在外婆家的老屋度過的，每逢冬至，村里的家家戶戶都會親自做湯圓，外婆家自然也不例外。臨近冬至的前幾天，外婆就開始忙活起來，泡糯米、晾糯米、磨糯米……為得到上佳的制作湯圓的原料，整個過程繁瑣且講究。

一直到冬至前一天，外婆才終于要真正開始做湯圓。一大早，我與妹妹就圍在外婆家的灶臺邊上，為的就是能夠參與這“味道”的制作。外婆取出存放已久的糯米粉，在菜盆中不斷加入涼開水進行配比，不一會就得到了一個大糯米團，她將糯米團壓扁后，均勻地切成條狀，再撒上一些糯米粉。雖然外婆百般強調要將糯米條搓成大小一致的丸子，但為了嘗到與眾不同的“味道”，我與妹妹還是將它們搓成三角形、正方形、星形……一系列奇形怪狀的湯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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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早上，待水煮開，外婆把我們做的奇形怪狀的湯圓放入鍋中，“沸水下鍋煮才不會夾生。”外婆轉頭對我和妹妹叮囑，幾分鐘后，長大數倍的湯圓在鍋里上下飄浮，似在戲耍。外婆笑著將我們各自的“味道”盛入碗中，撒上些許白糖，些許桂花，再加兩粒枸杞點綴，一碗看似簡單，實則豐富的湯圓就完成了。

“今天冬至，吃下湯圓就長大一歲了，要更懂事咯。”我與妹妹欣喜在這甜甜糯糯的漲歲瞬間。

可沒想到的是，往后的時日里，這份加入童趣與外婆叮囑的冬至味道，竟全都夾藏在年歲中，難以消散、卻又記憶模糊。

進入城關上學后，童年的味道同外婆家一樣變得遙遠，可每逢冬至，外婆還是會打電話囑咐我吃湯圓。芝麻、紅糖、花生……城市里口味更多樣、樣式更豐富的湯圓，讓我漸漸忘了外婆家簡單的白湯圓。

有一年冬至，母親將外婆寄來的白湯圓混著超市買的芝麻湯圓盛在碗中，只覺得白湯圓寡淡，我精細地將它們挑選出，棄之不嘗。母親罵我不懂事，當得知是外婆寄來的湯圓，我內心是有著一絲懊悔與愧疚的，但礙于面子，我始終都無法記起這樣味道簡單的白湯圓，其制作過程是何等的繁瑣且講究。

后來，在外地上大學，外婆就再也沒有打電話“催”我長大了。有一年冬至，聽說學校食堂的湯圓是師傅親自手工制作的，一大早我就與室友前去“獵奇”。“這湯圓沒有我們吃的餃子好吃”，北方的室友不是很理解南方人在冬至為什么要吃湯圓，也不理解為什么還有著吃一顆湯圓就長一歲的說法。簡簡單單地白湯圓，帶著白糖的甜，桂花的香，相比于景物，味道往往更容易勾起我的回憶：這樣豐富的味道，我已經很久沒嘗到了，它是何其地難得呀。那時就聽母親說過，外婆早兩年就已經用不來手機了，甚至是簡單的接聽電話她也無法操作。

今年冬至，我和母親回到只有外婆一個人居住的老屋，當我問她會不會知道今天是冬至時，她呆了一會，只是笑著應道“啊，今天是冬至哦，你有吃湯圓了嗎?”自有記憶起，外婆就是個老人，她是這么老，好像不曾年輕過，但這一刻，我卻突覺她卻比記憶中的任何一刻更具遲暮之感。

一碗熱氣騰騰的白湯圓，簡單卻豐富，裝滿了外婆的牽掛，飽含了外婆的祝福，溫暖了所有冬至，盡管年歲疊增，卻依然彌久留香。

冬至的味道，是溫馨的味道，是外婆的味道，是時間的味道。（汪斯敏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