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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

我想去西南方看看。就因為這一句話，三十個小時，一路是晴。

出發前我和中哲老師進行了一次談話，因為不安、焦慮，太久沒有沉下心聽一些話，讀一些書，會讓自己成為一個純粹的趕路人。老師是成都人，在上海工作十幾年，他很真誠，喜歡一切美麗的事物并珍惜。大一聽不懂他說的話，他上的課，全是文言文，一開始我無知地以為中國古代哲學就是本質，分不清任何一位哲人的思想，所以成績只是“良”，但他教給我的很多很多。“五一”結束的第一天老師發了一篇微信談到看到我給他的短信：老師，我上車了……老師，我到重慶了……這讓他想起曾經他一個人在成都和上海兩座城市之間往返，不知哪里是前往，哪里是回歸，雙城的這段路他反反復復走了十多年，今天依然無法抓住他想抓住的，回不去也到不了，盡管在上海他有好的工作，善良的妻子，可愛的女兒，但他只能在路中間。我不是很明白他要說的意思，但在往返這條路上時他一直經歷著離別、相聚，失去，取得，這是我所害怕的，這是一份苦，他要我經歷，必須，不能躲避。重慶回來后我說唯一的遺憾是我沒有去郊區的鄉村走走，他說他那離重慶也很近的，放假有時間邀請我去他的老家玩，我說好，心里開心。我很幸運，有那么一兩位老師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拉住我，護著我前進，在我最迷茫的時候告訴我做自己想做的即可，學習本身就是一種進步，自己有收獲就好。

突然想念家里的老師，希望她別太累了。

二

這次的出發決定地很匆忙，沒有相機，沒有太多期待，理由也是最簡單的一次，就是想去西南方看看，看看那里的山，水，房子，馬路，來來往往的人，就這么簡單，我不想去記住什么，記錄什么，只要自己的心一直跟著，到哪都不覺得孤獨和疲累。

火車剛剛駛離上海，我開始有些害怕，預料之中。靠窗的位置，讓我看清楚南方鄉村的房子，臭水溝，垃圾場，勞作的人，我一直想努力看清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，于是我前進，靠近，甚至窺探，目不轉睛，差點整個臉貼著窗戶時，我看到的是自己，皺著眉頭，眼里是焦慮，神情緊張。看別人，可能最后才能看清自己。

“喂，娜子，怎么啦？我到金華了好像，不太清楚也……你剛剛和羅老師打電話？你怎么突然想起來和他說這個，我覺得老師不會給你什么答案哦，他那么冷，雖然有一些故事的……”車廂里的廣播放著老歌，很舒緩，我整個人靠著窗戶，認真聽娜子說每一個字，每一句話。對于她的話我一直都是很認真聽，因為她很敏感，她總是想很多，不想傷害任何人，卻讓自己承受很多。她一個人在宿舍，這是我第一次在旅途中聊情感，我一個人，在聽，在想，在說，很堅定地，盡管現在自己很亂，但我還是告訴她對于不喜歡的人必須自私，她反對，但顯然老師的回答和我一模一樣。在一個全是陌生人的地方，眼前的一切都是我從未見過的，但電話里聲音太熟悉，讓我一下子很想回學校，聽幾首我熟悉的歌，和她說說話，想起那么幾個人，他們在各自生活的地方過著他們熟悉的生活。骨子里我還是一個膽小的人。吃晚飯的時間了，她說她約了同學一起吃飯，我才放心掛掉電話。

重新看著窗外，聽著廣播，想著遙遠的，未知的旅途。

火車在很晚的時候到達江西的一個地方，我在那個車廂幾乎沒有什么人，陸陸續續上來一些工人，有的手上提著大袋子，肩上扛著大麻袋，嘴里咬著火車票，佝僂著腰伸長脖子，兩眼瞪得很大看著前方找位子。對面坐著一個高個子男人，一手拿著電鉆一樣的東西，另一只手端著一桶方便面和白酒，我本能地縮了縮身子，抓緊包，緊緊貼著窗戶，拿出手機給成都的同學發了一條短信：完蛋了，我身邊都是男的，晚上怎么睡啊啊啊T_T。火車外的站臺還有工作人員，值班室的燈光很亮，上來一對夫妻，媽媽牽著孩子，像是有文化的人。女人叫男人“陳老師”，后來在他們的談話中聽出他們應該是某高中的班主任，都是教語文的，他們談論著學校如何不安排他們在重點班，年段某個歷史老師辦了一個輔導班賺了多少錢，男人說女人成天只會在學校和家里兩個地方跑都不懂得社交，女人說家庭比較重要，有了孩子家很容易臟要經常整理的，女人要求男人以后對她好些……夜深了，孩子在女人的懷里睡著，他們看著孩子，說著關于孩子生活中的趣事，聊著家里的老母親已經打理好等他們回家……在火車上睡覺挺累，但是知道手機的另一頭有好多人和我一起，也就能稍稍睡會。

“喂，媽……怎么這么早給我打電話啊？你起來了啊？”睡眼惺忪間聽到電話響，睜眼看到書中常寫到的畫面，小村莊，大山，小房子，可以清楚地看見家門口水泥路，春聯，凳子，老人……六點多鐘的異鄉早晨很安靜，很親切，電話里頭老媽聲音有些沙啞，她還沒醒，但想知道我現在在哪里，和往常一樣，和她聊聊家常，告訴她以后千萬別坐火車，她老人家肯定受不了，我用開玩笑的方式告訴她火車的廁所有多恐怖，我笑了，她笑的也很開心，出發前她總是很擔心，問我車票什么有沒有定好，和同學是否聯系好，但她知道這條路是我想走的。走得越遠，我越怕她擔心，更加害怕，我怕無法保護好自己，讓她傷心。所以每一次出行，我都害怕，但總得自己走。謝謝老媽給我所有所有的支持和理解，我會好好的，為了你和老爸。

當火車行進了二十個小時左右的時間，車上的人變多了，大部分都是出門玩的，開始聽見各種聽不懂的方言，覺得離終點站近了，我可以看到我想看的。這一路的風景真的好美，這的山很高，不是家里的那樣小，這里一路都是好綠好綠的水，低矮的木質房屋就在河邊，國道上幾輛小車，在山間，很干凈的畫面，讓我想起電影《非誠勿擾》里長長的山路，兩山之間，車里人和自己的心隨路走，讓心事在轉彎處消失，然后看見新的自己。

對面是一對情侶，鑒于上次在動車上的經歷，我時刻提醒不和任何人說話，我害怕自己不節制，而將本沒有什么故事的自己說出太多的事。一開始我挺反感他們兩個，這是實話，女孩太膩歪，男孩太縱容女孩的撒嬌，也許熱戀中的人都這樣，只是我覺得在公共場合還是要有一定的距離，也許是我不懂了。最終他們看我始終一個人，很輕松地聊起來，他們一個大四，一個大二，從鳳凰玩好了回重慶。很好的兩個人，也在擔心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，能一起旅行的機會也一次次減少，男孩忙著找工作實習，女孩忙著學校的學業和兼職，這是他們第二次的旅行，女孩說他們以后還會去很多地方，他們還很開心地聊起他們如何將背包不小心仍到鳳凰古城的江水里，手機、錢包、女生半月前剛用工資買的ipad，兩個人的身份證火車票，所有東西都沒有的時候，他們仍能那么快樂的像說笑話一樣的說出，這也許才是最美的旅途，有了重要的人，就不在意失去任何，因為另一顆心的記掛和陪伴。男孩在武隆下車，那里很美很美，男孩也很好，很善良，很體貼，相信未來的他們能和眼前的他們一樣美好，有緣再見。

三

意外的事有時候就是那么自然而然地出現，暖心，寫不出。沒有相機，沒有想著拍照，就看看長江、嘉陵江，走走長長的石板路，一階一階的臺階，小巷里的貓咪，每座城市里都有的熟悉的電影院，穿著拖鞋踩水，看著喝咖啡的旅人……只是少了很多一個人的情緒。

在重慶，想起北京。

四

返程，霧中的重慶，我起身離開。火車上一路的委屈，但慶幸有三個人，同一天，不同的班車到達重慶，卻在最后一天，搭乘同一班車回到上海，祝他和他的女朋友和好，祝他大三的生活在旅途中精彩，祝我變成一個認真的人。